平顶山市人大侯玉德主任向珍妮特•曼斯弗尔德女士赠送汝瓷礼品
无论怎么说,洛阳唐三彩是让国际陶瓷艺术学会的专家们有些失望的。
9月10日至14日,由联合国国际陶艺学会与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主办,中国陶瓷工业协会等单位承办的“2008第43届国际陶艺学会大会”在西安召开。该大会向来被誉为陶瓷艺术界的奥林匹克大会——两年一届,轮流在世界各国举办,此次是首次在中国召开。
会后,河南省陶瓷玻璃协会与禹州市促成了为时三天(9月17日~19日)的第43届国际陶艺学会禹州分会暨“第五届禹州·中国钧瓷文化节”,重推中原陶瓷文化,并邀请国际陶艺大师到河南来考察。
9月15日,“西安大会”甫一结束,在国际陶艺学会主席珍妮特·曼斯弗尔德女士的带领下,来自8个国家的20位陶艺大家就赶到洛阳考察唐三彩——在“西安大会”上,洛阳某公司展示的唐三彩,震撼过他们的心灵,考察唐三彩,是他们与厂方相约,临时增加的“河南项目”。
他们怀抱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去。
“临时项目”如斯,“既定项目”如何?
一开始,记者的心,就冲到了嗓子眼上。
汝州市市长李全胜(右)和陶艺家亲切交谈
也许洛阳这家公司,把国家有关单位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陶艺学会的真诚相约,只是当成了一个玩笑,一个国际玩笑。
9月15日下午1点30分,在中国陶瓷工业协会副理事长、河南省陶瓷玻璃协会会长王爱纯女士的陪同下,20位国际陶艺大家乘火车从西安抵达洛阳。
“国际陶艺界最重要的代表,最顶级的人物几乎都来了。”珍妮特主席说。
下午2点20分,一行人换乘旅游大巴,抵达酒店;2点40分,大堂集合,去考察唐三彩。
意外发生了。
当王爱纯告知厂方,联合国陶艺专家将在3点钟抵达时,厂方竟愕然不知。
打这个人的电话,转那个人的电话:厂方“开恩”,答应考察。
第一个参观点,是唐三彩成型车间——模具注浆成型,索然无味。参观者鱼贯而入,鱼贯而出。
还殃及池鱼:专家们后来在禹州钧瓷展厅参观时,有人拿着唐三彩瓷器展示,无论如何说道,国际陶艺专家都未停步,看上一眼。
世界陶瓷艺术追寻的是个性张扬与手工创作,一味克隆似乎远离了“国际陶艺”。
绘图与上彩车间,尽管是手工制作,但都是流水作业——尽管厂方高喊“不许拍照”,但没有谁频举相机。
珍妮特主席也许感觉到了什么,她站在一匹仿古三彩小马前说:“这个不错。”
厂方相赠。珍妮特主席收下。
当记者问她为什么会喜欢“小马”时,她称:“不刺眼,有温柔的光。”
接下来,是到龙门石窟旅游——这是在洛阳安排的唯一一个非关陶瓷的项目。
车过洛水,洛阳导游朱朝锋先生谈起洛阳历史文化,车上气氛开始活跃。
当朱朝锋讲到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时,一名老外插话:“那扬子江(长江)呢?扬子江才是中国的母亲河!”
朱先生经验老到,说:“‘中国’在英语里是瓷器、是陶瓷,但在我们的母语里,是‘中央之国’。华山在西,泰山在东,嵩山在中,黄河在中,我们的国家是从这儿,也就是‘中’开始的——中国,就是中央之国;黄河,就是我们的母亲河。”
“什么是‘中’?”朱先生话锋一转,自问自答,“‘中’是‘GOOD’,用河南话说是‘顶呱呱’。”
“顶呱呱”、“顶呱呱”……很不标准,但车上的专家们饶有兴趣地咬着舌头重复着。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顶呱呱”就是CHINA,就是“中国”,不时会被某位团员“温故”……
指甲,总是“藏污纳垢”
9月16日,一行人到汝州考察汝瓷。首先到汝州三宝艺术馆考察出土汝瓷与现代著名窑口烧制的作品,接着到玉松汝瓷有限公司考察。
这家公司为20位黄头发蓝眼睛的陶艺同行备下了中国传统的笔墨纸砚,请他们签名留念。平顶山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侯玉德先生率先垂范,珍妮特主席接过毛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出人意料,团员们似乎人人都会用毛笔,还都是悬腕书写。有人不慎墨落宣纸,甚至还能补笔;有人甚至书画兼作,先画个陶罐,然后在罐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艺术是相通的,他们对笔墨纸砚的驾驭能力,也许来自于对陶瓷造型的精准把握。
他们穿上围裙,手工拉坯的功夫,果然了得,连玉松汝瓷的老匠人,都自叹弗如。
他们传统造型功力深厚,陶瓷艺术作品却往往“奇形怪状”,让中国人琢磨不透。但常常就是这样的作品,价格高得出奇。在西方,从事陶艺的人,一如中国喜欢书画的人——只不过他们在家里支个窑炉,堆些泥巴,而我们,是在家里摆张桌子,放上笔墨纸砚。
西方顶尖陶艺家的作品,都由经纪人经营;普通的陶艺爱好作者,作品是进不了艺术市场的,他们只是自娱自乐,或相互交流玩赏而已——这与当下中国的情景,完全不同。
“不过,在中国,李铁映先生家里也支有一个小窑炉,自己创作自己烧,他与西方陶艺家颇为相似。”禹州钧瓷研究所所长张金伟先生说,“经济发展,住房改善后,西方的这种陶艺模式,也许会在中国发展起来的。其实,西方这样玩陶艺的,大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玩得起的。但是,一旦某人的作品大受欢迎,也会大量复制,做成工业产品。”
离开玉松汝瓷,登上汽车,发现他们不少人手中拿着瓷片。他们拿纸、拿头巾,包了又包,珍藏在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记者有些纳闷:他们在哪里搞来的残片?
17日,在一家钧瓷公司参观时,记者终于发现:他们不少人会寻到最隐秘的瓷器废品堆,“偷捡”残片。
残片对他们而言,是珍贵的。当然,有件完整的瓷器会更爽。
在16日中午汝州市政府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当地领导请珍妮特登台,将中国民间文化杰出传承人朱文立先生的一件作品赠与她。台下众老外鸦雀无声,有些不尴不尬。
当主持人宣布,每人都有一件这样的作品,因为时间原因,在这儿不再一一相赠——每位客人的礼品,已经放在了汽车上时,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记者注意到他们鼓掌的手,也看清了他们的指甲——几乎都“藏污纳垢”,只是女士的指甲,稍微干净些而已。
这是真正的陶手常年与泥、与火、与水打交道的“职业病”。
只有文化,没有秘密
在禹州,到了星航钧窑,国际陶艺学会的这20位顶级人物不意遭遇“冷遇”——无人喝彩,无人欢迎,星航钧瓷院内冷冷清清。
任星航是中国钧瓷界唯一的中国民间文化杰出传承人——难道他有意回避客人,怕泄露什么技术秘密?
穿过院内几道小门,终于见到任星航先生。他正在炉下添柴烧窑。两位女客人走在最前,见到任先生,她们老远就伸出了手。几双“陶手”,紧紧相握。
新西兰陶艺大师柴斯特·奈里问任先生,柴烧需要多长时间。任先生回答:“20小时。”柴斯特有些迷惑,他自己“光烧火就要3天”。
柴斯特很快发现了任先生窑炉构造的一些秘密,他问:“是不是这样?”任先生和盘托出自己的秘密。珍妮特绕炉一周,细心观察。当她说她在探究窑炉秘密时,任先生回答:“我这儿,只有文化,没有秘密。”
车到孔家钧窑,柴斯特先生问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孔相卿先生,喜欢柴烧、煤烧还是气烧。孔先生回答最喜欢柴烧,柴斯特指指珍妮特,说:“我们都是兄弟姐妹!”
“柴火是温柔的”,陶手喜欢温柔的火,温柔的火送来的是温润的陶瓷。
在神州钧窑,珍妮特问李欣营先生窑变能否控制。李先生说:“自古至今,陶手都想控制窑变,但还都没有做到。不过,窑变确实爱光顾那些有经验、有天分的人。”
“河南陶瓷做工精到,线条优雅,这也是中国陶瓷的传统。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传统,我们必须认清自己的传统。只有认清传统,才能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对于陶瓷艺术而言,传统与创新,都很重要。河南的陶瓷艺术家们,做得非常到位。”——这是珍妮特主席在禹州市政府大楼钧瓷展厅赏完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杨志先生、炉钧坊王金合先生等的作品后,说的一番话。
谈到河南之行印象,珍妮特主席忽然想起朱朝锋教给她的“顶呱呱”——“传统的河南陶瓷艺术,那叫‘中’;当下的河南陶瓷艺术,那叫‘顶呱呱’。”
人家说不说咱们“顶呱呱”,咱们都且慢孤芳自赏:其实,无论工业陶瓷还是艺术陶瓷,咱们在“市场世界”都还相当“渺小”。
“CHINA”就是中国,这是历史中国的光荣;关起门来孤芳自赏,这是当下“CHI-NA”落后的根由。
现代世界,“只有文化,没有秘密”,且文化,谁都能拿来市场化,谁都可以拿来为我所用。其实,无论河南还是中国的艺术陶瓷,需要的都是:守住传统,还要睁眼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