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华陶瓷文化史上,一个迷团,挡住现代人前进的视野。这就是创烧于显德初年,既找不到窑址,也找不到相应器物的著名柴窑。
《道教史》(P142)所述:“后国世宗柴荣(954——959年在位)大力推行崇道抑佛政策,在即位的第二年(955年)即下诏悉毁天下铜佛像以铸钱,……结果天下寺院被废者共30336所,存者仅2469所,……他一方面是实行严厉的废佛措施,另一方面又大力推行崇道政策,召见华山道士陈转,问以黄白飞升之术,……”
《瓷皇•柴窑考证》中云:“按柴瓷实为吾国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训天球河图,较之宋均其贵重奚啻倍蓰。近年中西人士研究瓷学日益精进,尚鲜有见真柴窑者,因命长儿知耻译为英文,排印于后以广其传。”程村居士把寻找柴窑的任务,提高到关系国人荣辱之高度,足见柴瓷的地位,在藏家心目中何等重要。
2004年10月28日,中央二台介绍了李先生探索柴窑笔洗(以下简称洗)的艰难经历。他采取古代名窑烧造工艺,与器物知觉特征相对应的分类方法,结合史料记载,用自身与他人可感知的检验方式,判断出其所藏之洗,具备“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柴窑器物独有的知觉特征。观众如同身临其境,目睹耳闻,令人确信无疑。李先生据物辩理,理物合一的证明方式,充分体现了“谁主张,谁举证”这一普遍原则,在现代传媒文化有效交流中的重要作用。
笔者认为,李先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首先展示了柴窑洗;其次提供了相关的知识经验和方法。为后来的探索者铺平了道路。
李先生为解决柴窑之迷,具有突破性的进展,但几个历史遗留问题依旧悬而未决,也带来了新的疑问。
其一,仔细观察该洗,其图案造形为缠枝牡丹与飞龙舞凤,其形式意象与史料所载“当日清器式,世宗批其状曰: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的命题形式和形式意象并不相合,为什么?
其二,史料记载,柴窑器物有多种釉色,如何解释?
其三,“雨过天青瓷”是什么一回事?
其四,“薄如纸”是指釉汁而言吗?
其五,为什么会有足多黄土一说?
孔子说“无征不信。”显然,只有柴窑重器出现,才能解决上述问题。因此,笔者出示实物照片,在李先生和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结合中华传统文艺理论创新和重器实例,类比柴窑烧造工艺和照片中实物的知觉特征,证明其为柴窑重器,根据该重器的知觉特征,来回答以上问题。
古代先贤从事文艺活动,其目的明确。将“道、德”视为客观宇宙的本原。敬祖法天,履信思顺,自觉尚贤,游艺志道,知行合一。在先贤的头脑中,“宇宙本原,人生意义和相应事物(或称言行)的价值”三者意识同归如一,自觉地形成主观和客观一致的意识思维活动结构,并落实在各门类文艺形式活动之中。先贤承先启后,不断完善各门类文艺形式和形式意象的结构同构成的法则与规律。自唐至五代,其文艺表现能力,经数千年积累,某些门类,已经进入了自由王国。先贤注重修身,《易》、“黄、老、孔、孟”盛行,文艺成就高峰林立。“命题与合作”逐渐成为先贤表现修身境界,创造事物价值,实现人生意义的,交流文化知识经验的,最有效的沟通方式。作品的形式和形式意象能否满足命题的形式和形式意象,是先贤判断其成败的主观和客观一致的标准。
意象是指人类个体,在自身与内、外真实世界互动过程中,通过遗传、感觉、知觉和思维、心理与生理相应变化的意识活动,所获得的主观和客观的生活经验感受(感情)。并保持在大脑记忆中的表象活动结构系统(以下简称表象系统)。而获得人类个体共同的,主观和客观一致的生活经验感受(感情),就是心怀天下同情的表象系统。
先贤各自运用自己的表象系统,对他人与内、外真实世界互动中,人的修身境界和相对应的事物及其价值进行比较和判断,以找出自身与他人修身的差距。
两类不同的表象系统,分别对应不同的两类意象表现。前者的意象表现为普通直述的话语或文章作品,称为“俗”的形式意象;后者的意象表现,除表现为“俗”的形式意象外,则能表现为不同门类,具有相应结构同构成法则与规律的文艺作品,称为“雅”的形式和形式意象,东晋顾恺之所说的“以形写神”,在这里“形”就是指形式,“神”就是指形式意象。如传统的琴、棋、诗、玉、画、印……等等。
为了让读者收到举一知十之效,下面再举一例:孔子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其中的“质”就是指人的表象系统和内、外真实世界;“文”指的是形式意象表现——人的话语或文章作品。当三者相吻合,才能成为君子,即人的中行。接下来读者就容易理解,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所指的形式意象了。
“命题”是指某人指定他人,按其要求,完成某件事情的意思。
“合作”是指他人按其要求,完成某件事情,而使某人得到满足的意思。
举例来说,现代剧作家曹禺先生,请白石老人画前人诗句“蛙声十里出山泉”,其画作形式和形式意象,满足了命题形式和形式意象。五代顾宏中的画作“韩熙载夜晏图”都可称为“命题与合作”之重器实例。由此可见,重器与人的修身境界密切相连,汉代杨雄说“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也就是说,重器是人类个体,主观和客观一致的意识思维活动中的表象系统,通过感觉活动器官,直接外化的结果。
有了上述理论和经验准备之后,接下来,就可以考察世宗命题形式和形式意象,以及照片中的实物可知觉到的形式和形式意象。
上文提到“具有相应结构同构成法则与规律的文艺作品”,分别是指:局部形式意象结构,构成整体形式意象;局部形式结构,构成整体形式的法则与规律的文艺作品。举例来说,王力先生在《诗词格律》中,归纳了诗词形式的结构同构成法则与规律,是我们所熟悉的。笔者将在下文实例中,描述鲜为人知的形式意象结构同构成法则与规律。
据荆子久先生《钧窑考证》:“当时柴荣,适睹雨阳天象变幻之美丽,遂于牍尾,手批十四字,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我们可以将上述诗文形式,变换为“大雨刚过,天晴后,云破日渐出, 天上的景观颜色作出来。”的普通直述形式。而这一形式意象,就是人类个体都能体验到的主观和客观一致的共同生活经验意象。从客观上讲,就是阴云渐散,热气回升,太阳愈来愈显,蔚兰,渐明亮的天空出现彩虹,这一大自然动态过程;从主观上讲,心情由寒冷压抑,随着云破日出,转化为温暖,豁然开朗的动态,互动的感受(感情)过程。同时还包含人类个体,自身经过生活苦难和挫折之后,向往光明与和平,共同的主观生活经验感受(感情)。这一形式意象,即主观和客观一致的共同生活经验感受(感情),保持在人类个体,大脑记忆表象系统之中,成为对柴窑先贤修身境界和柴窑重器价值判断的基础。
荆子久先生,据理修正了前人的谬误,这就是改“青”为“晴”的原由和来历,为后人探索柴窑指明了方向。
柴窑如何运用器形(型),图案,釉色和烧造工艺,准确地表现,这一人类个体共同的,主观和客观一致的,宏大生活经验意象,而能回复世宗命题?
以下结合照片中实物的知觉特征,简要描述其形式和形式意象。(参见真品及其仿品)。
局部形式结构:
1、实物与李先生所藏之洗的器型相同,该洗口径197毫米,底径46毫米,高60毫米,口沿壁厚约1.2毫米。洗内有一条长约30毫米,釉后烧前之利刀划痕。
2、釉面温润如玉,晶莹光亮,肉眼可见釉面呈细桔皮纹,放大镜下可见其致密的鱼子样小气泡,分部均匀。印刻图案在豆青釉的衬托之下,浓淡相别,轮廓分明,呈立体之感。豆青釉同口沿和底部所涂的粗颗粒酱色釉,形成了大与小,明与暗、冷与暖、光与哑、润与燥、刚与柔,精细与粗放,等综合形式机理知觉对比。
3、胎质精细洁净,器壁厚薄适宜,器底修制圆整,有垫饼支烧之痕迹。烧结紧密。扣之若铜声。
4、图案造型:慈龙美凤,势若飞升,阴阳云彩错落有致,日月若隐若现,彩虹自然旋成。背光可见其龙凤,云彩,宛若在天空中飞动。
整体形式构成:
整体形式知觉是人类个体,运用全部感觉器官,通过与实物互动接触,而获得其整体形式知觉的感受(感情),主观和客观,生理与心理活动的动态过程。因此,照片实物是难以满足上述条件的。但是有经验的人,可以通过对局部形式结构的描述,印证照片实物,而获得真实的信息。前人所述“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只是对柴窑洗的整体形式,作出简单、粗约的概括。这里就不再详细说明了。
局部形式意象结构:
由外至内,口沿和底部涂酱釉,与背部一起表现为地的意象(古人认为,地浮在水上);内部表现为天的意象;四条环表现为彩虹的意象;白云表现为阴云的意象;火烧云表现为阳气回升的意象;日月表现为光明、温暖的意象;龙凤表现为万类生命的意象。
整体形式意象构成:
雨过天晴,云破日出,阴云渐散于飞动之中,气温回暖,日月齐晖,彩虹高悬,万类生命在天地间,相互追逐,生生不息,天下万类一派祥和的意象,油然而生;宛如人们克服寒冷的困境;前途一片温暖、光明与和平的主观期盼,展现在每个人的眼前,其意象博大,倍生亲切而产生共鸣。
以上笔者分别对世宗命题和该洗的形式和形式意象结构同构成的法则与规律,进行了言必据物的分析与综合。证明了后者完全满足前者的要求。因此,也就证明了,该洗就是柴窑重器。
如前所述,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是柴窑重器产生的根本原因。超越前人的制瓷技术为其提供了充分条件,而《易经•系辞上》“以制器者尚其象”和《道德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及“有无相生,……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为其提供了“象数理”主、客观一致的依据。
柴窑重器,其各种形式 和形式意象要素,比例、大小、多少、方向、各司其位。分类清晰准确。算计精到,不失毫厘,兼顾实用,浑然一体,巧夺天工,形神兼备。
通过本文和实例,世人可以看到,千年以前,柴窑先贤就能够在宏观上整体把握对象,在具体操作中,又能灵活运用形式和形式意象的结构同构成的法则与规律,因时而变通。这就是中华传统“归纳”与“推演”方法的具体运用;中华文艺制瓷进入自由王国的明证;先贤意识思维活动中的,理智与感情统一的,表象系统,在该洗的形式和形式意象中,得到完美,准确的展现。
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奠基于伏牺画卦,先贤以实观人生意义为目的,以创造对人类具有最大文化价值的事物为己任,继往开来。孔子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先贤修身的目的与任务,经几千年的积累,终于在柴窑文艺制瓷活动中,以“柴窑重器——洗”的表现形式及其普遍的文化价值,得到完全充分的实现,而被后人所证明。
柴窑重器能够重现人间,离不开先贤为后人造福,以及后人代相承传的共同努力,实乃天下之大幸也。
柴窑重器,宋时仿造者尤多,因仿者得不到重器模范,可得其形,而难得其神,虽自知为仿柴窑重器,差之毫厘,错之千里,不为时人所重,遂 烟灭于人间,岂不令人叹息。
有了柴窑重器——洗的知觉特征后,就可以回答前述问题了。
一、李先生所藏之洗,在时间上先于世宗命题而烧造,自然与命题无涉。正好说明柴窑在原洗的形式和形式意象的基础上,加以变通,而达到满足命题形式和形式意象的要求。
二、柴窑借助器形(型),印刻图案,釉色和烧造工艺,成功地满足了世宗命题。仅改换其他釉色,不会影响整体形式和形式意象的表现。最适宜的是一种温润如玉的豆青釉色,所以称为“青如天”。
三、读过本文和参见该洗后,自然会知道,所谓“雨过天青瓷,”只是前人牵强附会,劳而无功罢了。
四、柴窑先贤,思维周密,善于执两用中,(参见该洗)器壁过厚不利透光,过薄不能致用。因此,“薄如纸”应该指器壁厚度。
五、中底与口沿涂麻酱釉,具有表现为地的局部形式和形式意象功能。因其烧结构密,不可能浸入较多黄土,容易把粗颗粒麻酱釉误认为是黄土。
总上所述,为了解决柴窑重器与相关问题,笔者在李先生和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运用传统文艺,中西结合的创新理论、方法与经验。结合照片中的实物,对柴窑重器进行了一以贯之,言必据物的证明。同时还回答了有关传统文艺继承与创新的重大问题。
汉代杨雄说:“器宝待人而后宝。”在人们关注柴窑重器及其学术价值的同时,我们注意到,重器的形式和形式意象,同时也表现了“和谐万类,顺应自然,持续繁荣”的主题直述形式意象。这一主题,正是当今社会朝之努力的目标和方向。所以更应该关注人类个体自身生命的意义和后代共同的命运。
探索柴窑仍须努力,柴窑窑址在何处?寄望同道,继续探寻窑址,柴窑之迷终将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