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祭
2009/3/6 18:50:25

 
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为釉,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难得。
 
          ——摘自宋 周辉《清波杂志》

                                  一
恍惚中有一个青色的精灵,从陈列在博物架上的汝瓷天青釉 ——三牺尊上飞了出来。她像一盏青灯在我眼前摇曳着弧光。眨眼间弧光中跳出了一个青衣玉女,云一般袅袅地飘落在我的书案前。她那双绿宝石般的亮眼紧紧地盯着我,艾艾怨怨,如泣如诉。那闪烁的目光就像天边突然飞来的闪电,把我劈得七零八落,魂灵出窍。天青,我虽然读懂了你的目光,却没有勇气面对你。身为汝瓷故里的一名作家,却不能用妙笔生花的文字,再现八百年前你扑火祭窑的壮举,讴歌你牺牲生命创造出超凡脱俗的美丽,愧哉!愧哉!
一股清风钻进窗内,把日光吹得摇摇晃晃。我揉了揉眼睛,倏忽间你又没了踪影。摇曳的日光轻吻着博物架上沉睡得三牲尊,我站起身把你从博物架上抱起,轻轻地放在书桌上。日光贪婪地舔着你那冰清玉洁的胴体。我仔细端详釉色,雨后晴空一般,淡如碧空万里,清丽秀雅,腻如凝脂,釉底胎面泛出的光彩,恰似你脸上的红晕,于朦胧中透着耐人品嚼的灵动韵味。拉下窗帘,灯下观赏:釉下稀疏的气泡随光时隐时现,如晨露嬉于薄雾,似寒星遨于太空。天青,那多像你闪烁的目光啊!我虔诚地用手摩挲着器表,魂灵哆嗦:天青——我终于触摸到了八百年前你那莹润的肌肤。
理不尽的阳刚之美,品不完的阴婉柔情。天青,我真该向世人讲讲你的故事啦!

那时候,严和光着脊梁正依偎在窑炉前,凝视着那肆意狂舞的烈焰和白炽的匣钵出神。火星溅到了胸膛上,“濨濨啦啦”地响,一股焦糊咸腥的燎皮味弥漫在山坳里。他浑然不动,钻石般的目光始终紧盯着那神奇的窑变。一次次败窑的恐慌,把这个汝州百里闻名的窑匠折磨得死去活来。形同枯槁。
天青是这时候走来的。她手里掂着一只豆绿色的瓷罐,里面盛着她亲手熬制的绿豆汤。她虽然只有七岁,却知道爹烧制的天青釉是为了完成皇命,一家五口人的性命全押在这在了这件瓷器上。全家人像在油锅里过日子,煎熬至今:离皇上钦定的交货日期只有两个月零七天了,然而那该死的天青釉还迟迟不肯露面。
盛夏灼热的山风,顺沟波浪般地滚来。天青的头上汗如雨下,沉甸甸的瓷灌坠得她胳膊酸溜溜地疼。她只好把罐子挎在稚嫩的胳膊上,罐底就蹭在胯上,每走一步罐子晃荡一下,豆汤就在灌内不安分地摇溅。
渐近,她就看到了爹酱铜色的脊梁上滚流着无数条的小溪。
“爹——”天青深情地叫了一声。
严和雕塑一般,完全沉浸在了窑火的期盼之中,没有吭声。
“爹——您喝点消暑汤吧!”天青又喊道,奶声奶气里已夹杂着软溜溜的哭音。
严和仍然没有转身,留给她的仍是那一副山一般的脊梁。
“爹——爹——您真癔症了,女儿给您送消暑汤来啦!”天青已是声泪俱下了。
严和终于从火魔中醒过神来,转身看到了脸上搅和着汗水和泪水的女儿,冷峻的目光渐渐地被慈爱的圣水融化,无限的温情悄悄的跳出眼眶,温柔地向女儿飘去。
“青儿——”严和走上去接过瓷灌放在地上,然后用手给女儿擦泪。
那一刻,天青感到爹长满厚茧的五指像是农人耕作地耙齿,一股尖辣辣的疼痛从脸上划过。于是,天青莹润滑溜的脸上就垄气数道的红痕。
严和弯腰揭开盖子,抱起瓷灌,渴牛一般“咕咚咕咚”往肚里灌汤。
天青看见爹长满疤痕的胸脯在急剧地起伏。此时,山坳里静寂无声。窑炉里呼呼的火苗声中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叭叭”的脆响,顺着山势而建的烟道蛇一般爬在山骨上,把黑烟送上了山顶。
严和放下瓷罐,粗鲁地打着饱嗝。他望着袅袅升腾的烟儿,眼里的柔情倏忽间不见了。冷酷、焦躁、绝望交织在一起,揉进了眼神里。
天青望着爹藏满杀气的目光,轻声细语地问道:“我哥和嫂子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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